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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剛鐸攻城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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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會了,父王!”法拉墨說:“若是我能僥幸生還,請你給我個公平的機會!”

“那要看你是以什麽樣的姿態生還!”迪耐瑟說。

在法拉墨往東進發之前,最後和他說話的是甘道夫。“不要因為心中的痛苦,而輕賤自己的生命,”他說:“除了戰爭以外,這裏還有其他的理由需要你。法拉墨,你的父親是愛你的,他最後會明白的。再會了!”

法拉墨大人又再度離開了,他帶走了許多能夠抽調出來的自願者。城墻上有許多人眺望著遠方的廢墟,猜測著該處到底面臨什麽樣的狀況;其他人則是依然如同以往一樣看著北方,希冀著希優頓的馳援。“他會來嗎?他還記得兩國之間的盟約嗎?”他們說。

“是的,他會來的!”甘道夫說:“但他有可能來得太遲。你們想一想!朱紅箭最快也不過兩天前才抵達他手中,從伊多拉斯到此又並不是一段很短的距離。”

在新的情報抵達時,又已經是夜晚了。一名男子匆忙地從渡口趕過來,他說從米那斯魔窟出發的大軍正逐漸接近奧斯吉力亞斯,南方殘酷的哈拉德林人也加入了他們的陣容。“我們也才剛剛得知,”信差說,“黑影將軍是他們的首領,在河對岸都可以感受到他散發出的氣息。”

皮聘來到米那斯提力斯的第三天,就在這噩耗中結束了。只有幾個人敢去休息,因為大家都明白,即使是法拉墨也不可能在渡口固守太久。

※ ※ ※

第二天一早,雖然黑暗已經完全擴張,無法變得更深沈,但它還是在人們的心中構成了極為沈重的壓力,他們也都覺得十分的恐懼。噩耗很快又再度來臨了,魔王已經強渡了安都因河口,法拉墨正準備撤退到帕蘭諾的城墻後,在大道堡壘中重新集結,但他所面臨的敵人擁有十倍於他的兵力。

“即使他能夠成功逃離帕蘭諾平原,也不可能擺脫緊追不舍的敵人。”信差回報:“他們為了渡河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卻沒有像我們所希望的一樣慘痛。他們的渡河計劃十分的周詳。我們現在才知道,從很久以前,他們就開始秘密地制造木筏和渡船,藏放在東奧斯吉力亞斯中。他們像是螞蟻一般的蜂擁而來。但真正擊敗我們的還是黑影將軍,光是聽見他即將到來的謠言,就沒有多少人能夠抵擋。他自己的部下也對他畏懼不已,只要他一聲令下,他們會當場自相殘殺。”

“那麽,那裏比此地還更需要我!”甘道夫立刻策馬出城,他模糊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皮聘徹夜不眠地站在城墻上,不停的看著東方的變化。

天亮的鐘聲又再度響起,在這濃密的黑暗中顯得格外諷刺。皮聘這時卻看見遠方有了火光,就在帕蘭諾平原城墻樹立的地方。守衛們大聲呼喊,城中的所有男子全都嚴陣以待。遠方不時發出紅色的閃光,低沈的悶響傳來不祥的消息。

“他們已經攻下了城墻!”人們大喊道:“敵人炸開了缺口。他們來了!”

“法拉墨在哪裏?”貝瑞貢不安地大呼:“千萬別說他已經戰死了!”

帶來最新消息的是甘道夫,過了一段時間,他帶著屈指可數的騎士趕了回來,同時還必須負責護衛許多輛馬車,車上載滿了傷患,這是他們從大道堡壘的廢墟中勉強救出來的戰友。他立刻趕到迪耐瑟身邊,城主坐在凈白塔中的大廳內等待,皮聘則是在他身邊。透過窗戶,他暗色的雙眸不停地窺探著北方、南方和東方,試圖想要穿透那籠罩一切的邪惡黑暗。他的目光最常停留在北方,有時他會停下來仿佛側耳傾聽著;似乎藉著某種古老的魔法,他的耳朵可以聽見遠方平原上的馬蹄聲。

“法拉墨回來了嗎?”他問道。

“不,”甘道夫說:“但當我離開的時候,他還活著。不過,他決定要留下來斷後。如果帕蘭諾平原的撤退行動失敗了,有他在現場坐鎮,至少可以讓部隊再堅持一陣子。但我對此實在沒把握。和敵人相比起來,他的兵力和敵人相比起來太懸殊了,有個連我也感到害怕的敵人出現在戰場上。”

“不會是──不會是黑暗魔君吧?”皮聘在恐懼中忘記了分寸。

迪耐瑟苦笑著說:“不,皮聘先生,時候還沒到哪!只有在我們一敗塗地之後,他才會來這邊嘲笑我的失敗。他會利用其他人當作他的武器。半身人先生,所有睿智的君王都必須利用別人,否則,為什麽我會坐在這座塔中思考、觀察和等待,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惜犧牲?我並不是已經不能出陣作戰了!”

他站起身,掀開黑色的鬥篷,鬥篷底下他穿著鎖子甲,腰帶上系著一柄長劍,巨大的劍柄突出於黑銀兩色的劍鞘中。“我已經這樣生活了多年,連睡覺的時候都不會除下。”他說:“這樣,我的身體才不會因為年歲而變得老朽僵硬。”

“但是,在巴拉多之王的指揮之下,他的麾下大將已經攻占了你的外層防禦,”甘道夫說:“他是古代的安格馬巫王、妖術師、戒靈,九名墮落之王的首領,在索倫的手中,他是柄讓人充滿恐懼的利刃,是讓人絕望的幽影。”

“那麽,米斯蘭達,你終於碰上可以和你匹敵的對手了!”迪耐瑟說:“至於我,我從很久以前就知道邪黑塔真正的掌權者是誰。你回來就只為了告訴我這些消息嗎?或者,你只是因為打不過對方而逃之夭夭?”

皮聘打了個寒顫,擔心甘道夫會因此而被觸怒,但他的恐懼落空了。“或許吧!”甘道夫柔聲回答:“但我們真正的試煉還沒到來,如果古代的預言沒錯,無論多麽勇武的英雄好漢都殺不了他,他的克星是連賢者都不得而知的謎團。無論如何,至少,邪惡的首領並不急著揮軍向前;他正是照著你之前所提過的睿智規範而行,躲在後方,驅趕著他的奴仆瘋狂向前。”

“但你猜錯了,我回來的目的是護送那些還可以醫治的傷患;拉馬斯的城墻已經多處被毀,魔窟的大軍很快就會從多個缺口進軍。很快的,平原上就會掀起戰火,我們必須要有足夠的伏兵才行。我希望他們是騎馬的戰士,那是我們唯一的希望,目前敵人的騎兵依舊是他們最弱的一環。”

“我們現在也好不到哪裏去,如果驃騎們現在能出現就好了!”迪耐瑟說。

“其他的部隊會比他們先抵達,”甘道夫說:,“凱爾安卓斯的守軍剛和我們會合,那座三角洲已經淪陷。魔王另外派出了一支部隊從黑門前出發,從東北方渡河去攻擊他們。”

“米斯蘭達,有些人指責你樂於帶來壞消息,”迪耐瑟說:“但這對我來說並不算是新消息了,昨天天黑以前我就知道了。至於伏兵,我已經考慮過這件事了,我們下去吧。”

※ ※ ※

時間慢慢流逝,經過一段時間之後,城墻上的守軍就開始看見了撤退的先頭部隊。疲憊的戰士散亂地往回走,其中大多數人身上都掛彩了,有些人甚至像是被怪獸追殺一般的沒命狂奔。人們依舊可以看見東方閃動著火光,這些火焰似乎穿透了城墻,在平原上開始蔓延。房屋和谷倉起火了。然後,一條條長長的火龍從四面八方匯聚,沿著奧斯吉力亞斯的大道,朝向主城的正門而來。

“這些敵人,”男人們說:“外墻已經陷落了,他們從每一個缺口蜂擁而入,還帶著火把!我們的部隊呢?”

時間逐漸接近傍晚,光線越來越微弱,連視力很好的人,都無法從要塞中看清楚戰場上的情況。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火焰不停地蔓延,火龍的長度和數量也一直在增加。最後,距離主城不到一哩的地方,一群秩序井然的戰士出現了,他們以穩定的步伐前進,依舊保持固定的隊形。

城中的人們屏息以待。“法拉墨一定就在那邊,”他們說:“他可以指揮人類或是野獸,他會安全回來的!”

撤退的主要隊伍距離主城越來越近了,從他們身後的黯淡天色中沖出一群騎士,這是斷後部隊幸存的最後幾名戰士,他們又再度轉過身,準備面對數量驚人的敵人。然後,突然間傳來了刺耳的呼聲,敵人的騎兵出現了。原先的火焰長龍變成了波濤洶湧的火浪,一列一列的半獸人拿著火把、南方人擎著紅旗,用粗魯的語言不停叫罵著沖上來,眼看就要趕上撤退的隊伍。最後,從黑暗的天空中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長著翅膀的黑影飛出,戒靈俯沖而下,準備大開殺戒。

撤退的隊伍立刻慌亂起來,人們已經開始脫隊,不假思索地四散奔逃,有些將武器拋下,有些恐懼大喊,有些則是趴在地上不能動彈。

要塞中傳來了沖鋒的號角聲,迪耐瑟最後終於出動了他的伏兵,他們躲在正門內和外墻邊,就等待著他的訊號,這是城內所有殘存騎兵所拼湊出來的部隊。他們隊伍整齊地以高速沖向敵人,口中呼喊著殺敵的口號,城墻內傳來了回應的歡呼聲,在騎兵的最前端,是多爾安羅斯的王和他擎著藍旗的天鵝騎士。

“安羅斯為剛鐸而戰!”他們大喊著:“安羅斯和法拉墨要會合了!”

他們以如同奔雷一般的氣勢,擊潰了撤退隊伍兩邊側翼的敵人;但一名騎士擺脫了後面的所有人,他像是草原上的疾風掠過敵陣:影疾載著他,他再度渾身發光,高舉的手中閃動著耀眼的光芒。

戒靈猛地拉高沖勢,飛向另一個方向;因為,它們的首領還沒有準備好迎戰敵人手中凈化的火焰。魔窟的部隊一心一意只想擊垮眼前士氣低落、四散奔逃的殘兵。剛鐸撤退的部隊歡呼著轉過身,開始攻擊追兵。原先的獵人成了獵物,撤退反而成了大開殺戒的機會。戰場上立刻屍橫遍野,滿地都是半獸人和人類的屍體,驟然熄滅的火把冒出惡臭,在平原上卷起陣陣的煙霧,騎兵毫不留情地繼續向前。

但迪耐瑟並不允許他們繼續追擊,雖然敵人的攻勢受阻,暫時被擊退,但東方的部隊依舊源源不絕地前來增援。號角再度響起,發出退兵的號令,剛鐸的騎兵停了下來,在他們的掩護之下,部隊重整隊形,他們調轉隊伍,秩序井然地朝向正門退去。他們擡頭挺胸走入了城門,城內的人民也以敬佩的眼光看著他們,大聲的歡呼;但是,眾人內心都有些擔心,因為從戰士的數量看來,他們的犧牲非常慘重,法拉墨損失了三分之一的部下,他自己人又在哪裏呢?

他是最後進來的人,他的部下都已經進了城內。騎兵們策馬進城,最後是多爾安羅斯的旗幟和領袖,他懷抱著和他流著相同血脈的迪耐瑟之子法拉墨,他是在戰場上找到他倒下的軀體。

“法拉墨!法拉墨!”人們在街道上哭喊著。但他沒有回答,他們將他簇擁著送進要塞,回到他父王的身邊。當時戒靈正因白騎士的光芒而後退,法拉墨則是正和哈拉德的一名大將僵持不下,從敵陣中冷不防飛來的一支毒箭射中了他。如果不是多爾安羅斯騎兵的沖鋒,他可能早就被南方人的利劍斬殺在戰場上。

印拉希爾王將法拉墨送入凈白塔,他說:“王上,你的兒子在英勇奮戰之後回來了,”他描述了在他眼前所發生的奮戰經過。但迪耐瑟只是站起來,一言不發地看著兒子的面孔。然後,他命令仆人們在房中安排一張床鋪,讓法拉墨躺在上面,接著請眾人離開,他自己則是來到了高塔頂端的秘密房間中;那一瞬間,許多擡頭觀望的民眾看見窗內冒出蒼白的光芒,在閃動一陣之後,光芒就熄滅了。當迪耐瑟從房中下來時,他還是一言不發地坐在兒子身邊;只是,攝政王的臉色灰敗,比他臥床的兒子看起來還要虛弱。

※ ※ ※

就這樣,米那斯提力斯攻防戰就在敵人嚴密的包圍圈中展開了。拉馬斯城墻遭到突破,整個帕蘭諾平原也落入魔王的掌握中。從城外最後進來的消息,是由北方逃來的部隊在正門關閉前所帶進來的。他們是從安諾瑞安和洛汗進入米那斯提力斯必經之道上的守軍,這些殘兵是由印哥所帶領的,五天前就是他讓甘道夫和皮聘進入剛鐸,那時,太陽依然還會升起,人們心中還抱持著希望。

“驃騎們還是沒有消息,”他說:“洛汗國的援兵不會來了。即使他們來了,恐怕也無法突破包圍圈。我們之前首先發現的部隊,已經從凱爾安卓斯的方向渡河了。他們的兵力非常強大:好幾個魔眼直屬的半獸人軍團,無數個由陌生的人類所組成的連隊。他們身材並不高,但十分壯碩,像是矮人一樣留著胡子,拿著巨斧,我們猜測,他們可能是從東方的荒野中前來的部族。他們在北方的道路上部署下重兵,許多則是駐紮在安諾瑞安,驃騎們看來是無法趕過來了。”

正門關了起來,城墻上的守衛一整夜都可以聽見敵人在外面肆虐的聲音,他們恣意破壞、四處放火,砍殺任何在城外的人類,不管他們原先是死是活都一樣。在這一片黑暗中,人們無法估計越過大河的敵人究竟有多少,但是,當依舊黯淡的清晨到來時,人們才發現昨夜的恐懼並沒有讓他們誇張敵人的數量。平原上擠滿了黑壓壓的部隊,極目所及全部都是包圍米那斯提力斯的敵人,如同惡臭的黴菌一樣密密麻麻,占據了整個平原。敵人在城周圍安置了許多黑色或是鮮紅色的營帳,準備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攻城戰。

半獸人如同螞蟻一般的忙碌工作,他們在弓箭射程之外挖掘寬大的壕溝,每當一座壕溝完成時,溝內就被註滿了火焰。人們看不清楚這火焰究竟是如何被點燃的,是靠著獨門的技術還是靠魔法?沒有人知道。這些人忙碌工作了一整天,米那斯提力斯的守軍束手無策地看著他們,完全無法阻止他們的動作。只要一段壕溝完成,守軍們就可以看見對方推來巨大的車輛,緊接著就是更多的敵軍。他們都躲在壕溝的掩護之後,同時也架設起巨大的弩炮和投石器,城中的武器都無法射到那麽遠的地方,即使可以,也不具有任何的殺傷力。

一開始,人們只是哈哈大笑,並不怎麽害怕那些裝置,因為環繞這座城的主城墻不只極高,厚度更驚人,這是在努曼諾爾人的勢力和知識衰微之前所建造的。它的外層如同歐散克塔一樣,黝黑、堅硬、光滑,不管是火焰或是鋼鐵都無法破壞;除非有某種力量能將它連根拔起,否則它根本不畏懼任何形式的攻擊。

“沒用的,”他們說:“就算敵人主將親自動手也是一樣的,只要我們還活著,他們就絕對進不來。”但有些人忍不住質疑道:“只要我們還活著?還有多久?他擁有的武器從古到今已經不知擊垮了多少強敵,饑餓就是他最可怕的幫手。道路都已經被封閉了,洛汗國的援軍是不會來了!”

但那些裝置並沒有把彈藥浪費在金剛不壞的城墻上。規劃這場剿滅魔多大敵戰役的並非是雞鳴狗盜之輩,那是擁有詭詐智慧的力量和心智。巨型的投石器架好後,在敵人的呼喊和繩索、滑輪的運作之下,難以計數的彈藥被投向極高的高空。這些彈藥越過了城墻,如同致命的暴雨一般落在第一座城中。許多彈藥藉著獨特的技術,在半空中就炸成一團火焰灑向地面。

很快的,城內就陷入了一片火海,所有多餘的人力全都被抽調去撲滅各處冒出的火苗。在這一團混亂之中,又有第二波沒那麽危險、卻更為恐怖的彈雨落了下來。這些東西落在城門後的街道上;它們小而圓,卻意外的不會爆炸。當人們想要弄清楚這是什麽東西時,卻紛紛克制不住地發出慘嚎或嚎啕大哭。敵人這回射進城內的武器是戰死在奧斯吉力亞斯、拉馬斯城墻、平原上的那些戰士的腦袋。連最堅強的人看到這景象也不禁動容,有些腦袋已經被破壞得難以辨認,但有些即使被劃滿了恐怖的傷口,人們還是認得出來。從這些人頭上的表情看來,每個人死前都承受了極度的痛苦;不只如此,半獸人還在他們的頭上毫不留情地烙下了魔眼的印記。雖然這些人頭沾滿血汙,被剝奪了最後一絲的尊嚴,但城中的守軍還是會從中發現他們曾經認識的人,那些曾經昂首闊步、自尊自傲生活的人們。

人們徒勞無功地咒罵著那些聚集在正門前的敵人,對方毫不畏懼詛咒,也聽不懂西方人類的語言,彼此之間只用類似野獸和食腐鳥類的嘶啞語言交談。很快的,米那斯提力斯內的守軍士氣陷入了新的低潮,沒有多少人還敢挺身抵抗魔多的部隊,因為邪黑塔的帝王又帶來了另一個比饑餓更快速、更強大的武器:恐懼和絕望。

戒靈又再度出擊。這一次,他們的帝王發動了幾乎全部的力量,而他們傳達它意志和力量的聲音,也隨著變得更具破壞力,充滿了威脅的邪氣飄湯在空中。他們如同等待啃食屍體的兀鷹一樣,在空中不停地盤旋。他們刻意保持在人類的勢力和弓箭的射程之外,從不離開,致命的聲音充塞在空氣中。每一次淒厲的尖叫聲都讓人越來越難以忍受,到了最後,在這些黑影掠過上空時,連意志最堅定的戰士都會臥倒在地上,無法動彈,再不然,他們就是渾身僵硬地站著,讓武器從軟弱的手中落下,腦中的思緒完全被黑暗所掩蓋,再也不想要抵抗,剩下的只有躲藏、逃竄和死亡。

※ ※ ※

在這黑暗的一天中,法拉墨都躺在凈白塔的廳堂中,在致命的高燒中掙紮著。有些人說他快要死了,很快的,這消息就傳遍了全城。他的父親什麽都不做的坐在他身邊,只是沈默地看著,完全放棄了防禦的計劃。

即使是被強獸人逮捕的時候,皮聘也不曾感到這麽的絕望。他的職責是服侍攝政王,他就這樣被人遺忘地站在點著微光的廳堂中,盡可能的壓抑自己心中的恐懼。他眼睜睜看著迪耐瑟在他的眼前不停衰老,仿佛他堅強的意志中有什麽緊繃的東西斷了線,讓他淪入萬劫不覆的境地。或許是傷心或許是悔恨所造成的,他在那張堅毅的臉上看見了淚水,這比怒氣更讓人難以忍受。

“王上,不要哭,”他結巴的說:“或許他會好起來的,您問過甘道夫了嗎?”

“不要拿巫師來安慰我!”迪耐瑟說:“那愚蠢的最後一線希望已經幻滅了,魔王找到了它,他的力量開始增強,他可以知道我們的想法,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

“我無情地派出自己的親生兒子,冒那不必要的危險,現在,他躺在那裏,血液中有著劇毒。無奈啊,無奈啊,不管戰事如何演變,我的血脈都將從此斷絕,剛鐸宰相的家族也將從此終結,人類的皇族將落入賤民統治之下,最後我們將被全部滅絕。”

許多人來到門口,求見城主。“不,我不出去!”他說:“我必須要留在兒子身邊,他在死前或許還會開口,距離那時候也不遠了。你們想要跟從誰都可以,即使是那個只知道死抱著一線希望的灰袍傻瓜也無妨,但我只會留在這裏。”

※ ※ ※

因此,甘道夫接掌了剛鐸最後一個城池的防衛系統。只要他一出現,人們就士氣大振,將那魔影的記憶趕出腦海。他日夜不休地在要塞和城墻之間來回,從南到北巡視城墻的每一個段落,多爾安羅斯王穿著閃亮的盔甲隨侍在側,他和他的騎士依舊擁有努曼諾爾人皇者的血液。看見他們的人們會低聲說著:“古老的傳說或許是真的,那些人的身體裏面或許真流著精靈的血液,畢竟寧若戴爾的人民,曾經在那邊居住過很長的一段時間。”然後,就會有人在這一片灰暗中唱起有關寧若戴爾的歌曲,或是遠古流傳下來的安都因的頌歌。

但是,當甘道夫離開之後,人們又再度被陰影所籠罩,熱血也跟著冷卻下來,剛鐸的榮耀化成飛灰。就這樣,他們度過了另一個黯淡、恐懼的白天,進入了絕望的夜晚。在第一城中已經有多處被烈火吞沒,城墻上的守軍已經有多處陷入了無路可退的窘況。但是,也沒有多少人還緊守著自己的崗位,大多數的人都已經害怕地逃入了第二座城門。

距離戰場很遠的地方,大河上搭建了更多橋梁,一整天都有更多的部隊和武器越過大河,最後,攻擊終於在半夜發起了。先鋒部隊穿越了火焰壕溝之間刻意留下的通道,沖向城墻。即使在城墻上弓箭手的猛烈攻勢之下,他們還是不顧生死的沖鋒,不過,事實上城墻內並沒有留下足以擊潰他們攻勢的守軍。即使在火焰的照明下,剛鐸一向自傲的弓箭手也因為數量上的差距而無法對敵人造成多大的傷害。在確定了城中的士氣已經崩潰之後,隱身在幕後的將領指示全軍發動攻擊,在奧斯吉力亞斯建造的巨大攻城塔開始緩緩的穿越黑暗,被推向城墻。

信差們再度沖進了凈白塔,由於事態緊急,皮聘還是讓他們進來了。迪耐瑟緩緩將目光從法拉墨的臉上移開,沈默地看著他們。

“王上,第一城已經陷入了烈焰之中,”他們說:“您有什麽指示?你依然還是城主兼任宰相。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聽從米斯蘭達的指揮。人們逃離了城墻,讓我們的防衛露出空隙。”

“為什麽?這些笨蛋為什麽要逃?”迪耐瑟說:“晚死不如早死,反正我們遲早都會被燒成焦炭。回去你們的篝火邊!我呢?我要留在我的火葬場!火葬!迪耐瑟和法拉墨不需要墓窖。不需要!我們才不會安息在這裏的土地上,我們會像是野蠻人的國王一樣燒成飛灰。西方的勢力失敗了,回到你們的火焰中吧!”

信差們立刻轉身逃了出去。

迪耐瑟站了起來,松開法拉墨發燙的手。“他在發燒,一直發燒,”他哀傷地說:“他靈魂的聖堂已經崩潰了。”然後,他走向皮聘,低頭看著他。

“永別了!”他說:“帕拉丁之子皮瑞格林,永別了!你的服役時間很短,現在也快結束了,我解除你的職務。去吧,選擇你最想要的死法,你想和誰在一起都可以,即使是那個讓你面對這死亡的蠢蛋也可以。把我的仆人找來,然後就走吧。永別了!”

“王上,我不會說永別的,”皮聘跪著說。突然間,他又恢覆了哈比人的精神,他站起身,直視對方的雙眼。“我會接受你讓我離開的命令,大人,”他說:“因為我真的很想要見到甘道夫。但他並不愚蠢,除非連他都願意放棄生命,否則我絕不願意放棄生命。但是,只要您還活著,我就不願意職務被解除。如果他們最後殺進了要塞,我寧願站在你身邊,好好的揮舞一下身上的這柄寶劍。”

“半身人先生,如你所願吧,”迪耐瑟:“但我的生命就到此結束了,找我的仆人進來!”他轉過身繼續看著法拉墨。

皮聘離開了他,把仆人找了進來。他們是六名高大英俊的男子,但卻因為這召喚而渾身發抖。不過,出人意料之外的,迪耐瑟只是命令他們在法拉墨的床蓋上溫暖的被褥,把床擡起來。

他們照做了,將法拉墨扛著離開了這廳堂。他們緩緩步行,盡可能不打攪到這發燒的傷患,迪耐瑟倚著拐杖跟在後面,皮聘則是走在眾人的最後。

他們走出了凈白塔踏入黑暗,氣氛凝重得仿佛是參加喪禮一般,低垂的烏雲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病態的紅光。他們無聲地穿越廣大的庭園,在迪耐瑟的命令之下,於那枯萎的聖樹旁停了下來。

除了下城的喧鬧之外,一切都寂靜無聲,他們可以清楚的聽見水滴從枯枝上哀傷地落入池水中的聲音。然後,他們繼續走到要塞的門口,衛兵們驚訝但無可奈何地打量著他們。一行人轉向西,最後來到了第六城後方墻上的一座門前。人們稱這作梵和倫,因為只有舉行喪禮的時候它才會打開,除了城主之外沒有其他人可以使用這條道路,唯一的例外是負責清潔維護陵寢的工作人員。在門後是一條蜿蜒的小路,在九轉十八彎之後,才會來到明都陸安山陰影下眾王和宰相安息的陵寢。

一名看門人居住在路旁的小屋中,他拿著一盞油燈滿臉恐懼地來到門口。在城主的命令之下,他打開大門,大門無聲地往後滑開,他們拿走他手上的油燈,走了進去。在搖晃的油燈光芒映照下,古老的高墻和石柱顯得十分陰森。他們緩慢的腳步聲不停地回響著,直到他們來到死寂之街,拉斯迪南,這街道位於蒼白的圓頂和空曠的廳堂,以及早已亡故的人們的畫像之間。他們走進了宰相陵寢,將重擔放了下來。

皮聘不安地看著四周,發現自己身在一個寬廣的大殿中,仿佛整個地方都被包圍在深沈的黑暗中,只有油燈的光芒穿透這厚重的包覆。在這微光之中,他依稀能夠辨認出許多由大理石雕刻成的石桌;每張石桌上躺著一具雙手交疊的屍體,頭枕在冷冰冰的巖石上,但最靠近眾人的一張石桌上空無一物。在迪耐瑟的命令之下,他們將法拉墨和父王肩並肩排在一起,用一張裹屍布將他們蓋住,仆人們接著低頭垂首在兩邊站好,仿佛是在謁陵一般。然後,迪耐瑟低聲開口道:“我們會在這裏等待,”他說:“但別找香料師過來。帶幹燥的柴火過來,堆放在我們身邊和身下,在上面倒滿油。聽我的號令,你們可以將火把丟上來。不要多說,只管照做就是了。再見!”

“王上,謹遵指示!”皮聘立刻轉過身,害怕地逃離這亡者居住的地方。“可憐的法拉墨!”他想:“我一定得趕快找到甘道夫才行,可憐的法拉墨!他需要的不是淚水而是醫藥啊。喔,我到底能在哪裏找到甘道夫?我想,一定是在最忙亂的地方,他搞不好沒時間分身來對付將死的瘋人。”

到了門口,他轉身對一名留下來看守的仆人說:“你的主人失去理智了,”他說:“動作慢一些!只要法拉墨還活著,請你們不要帶火過來!在甘道夫到之前什麽事也不要做!”

“米那斯提力斯的統治者究竟是誰?”那人回答道:“是迪耐瑟王?還是灰袍聖徒?”

“看起來如果不是灰袍聖徒,那就什麽統治者都沒有了,”皮聘說,在此同時他使盡渾身解數飛奔上那蜿蜒的小徑,穿過那驚訝的看門人身邊,走出大門,繼續不停地奔跑,直到要塞的入口處。當他經過的時候,衛兵向他打招呼,他認出了貝瑞貢的聲音。

“皮瑞格林先生,你要去哪裏?”他大喊著。

“我要找米斯蘭達,”皮聘回答道。

“王上的命令一定很緊急,不能夠被我所拖延,”貝瑞貢說:“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趕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王上究竟去哪裏了?我才剛上哨,但我聽說他走向那封印之門,仆人們還扛著法拉墨走在前面。”

“沒錯,”皮聘說:“他們的目標是死寂之街。”

貝瑞貢忍不住低下頭,隱藏眼中的淚水。“他們說他已經快死了,”他嘆氣道:“現在他終於還是走了。”

“不!”皮聘說:“時候還沒到,即使是現在,我想我們還是有機會阻止他的死亡。可是,貝瑞貢,城主在他的王城陷落之前就崩潰了,他已經發瘋了,會做出很危險的事情來。”他很快地轉述了迪耐瑟的詭異話語和動作。“我必須立刻找到甘道夫才行!”

“那你必須前往戰火正熾烈的地方才行。”

“我知道,王上準許我離開,貝瑞貢,如果你可以的話,請你想想辦法阻止這不幸發生。”

“除非是攝政王直接的命令,否則他不準許任何穿著黑銀制服的人擅離職守。”

“好吧,你必須要在軍令和法拉墨的生命之間作出選擇,”皮聘說:“對我來說,我認為你要對付的不是什麽王者,而是個瘋子。我得走了。如果可能的話,我會盡快趕回來!”

他死命的跑著,一直朝向外城而去。人們狂奔逃離大火現場,有些註意到他穿著制服的人轉過身大吼大叫,但他全不理會。最後,他終於穿過了第二門,門外的城墻幾乎全都陷入烈焰之中,但是,這裏卻處在一種十分詭異的沈寂中,沒有人們的呼喊聲、沒有金鐵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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